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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屬於親媽,ooc屬於我。
☞有甜有虐有溫馨有打怪,潔癖者慎入。


距離藍氏和金氏聯姻已過數月,各大家族皆知藍思追與金凌修成正果。許是上回藍忘機與魏無羨結為道侶一事讓眾人對龍陽之情心裡有底,這回除藍啟仁依舊頗有微詞外,其他皆致上誠摯祝福。

婚後二人生活與從前並無太大不同,幾個同輩分的少年仍會定期相約夜獵,只是藍景儀與歐陽子真多了個不言明的默契——分組時總「恰巧」將藍思追及金凌分在一塊兒。

這天,幾個小輩又約夜獵,於地點附近的村莊裡找了間乾淨體面的客棧,打算休息一晚再出發。晚飯吃過,差不多該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藍景儀心知同窗竹馬以及金大……金凌是絕不會親口要求同住一間房,於是擠眉弄眼地示意著歐陽子真,要對方想想辦法。

金凌道:「藍景儀,你眼睛痛?」

藍景儀差點把剛入口的茶水噴了出來。

子真立刻意會,眼神繞了在場共八人一圈,半晌後清清嗓子開口:「各位,我剛才和客棧主人要了四間房,照慣例來抽籤,兩人合住一間。」

籤是竹筷所製,藍景儀握著塗有色料的一端,眾人眼見的是白白淨淨的另一端,每支看上去並無不同。八支籤,四種色,抽到相同顏色的自然成為一組。

藍景儀搓搓手中的籤,率先遞給藍思追:「思追你先抽吧!」

藍思追應言伸手。藍色。

景儀又將剩餘七支遞向金凌:「大小姐,來,換你啦。」

金凌哼了聲,低頭瞧自己摸來的那支籤。同為藍色。

「哦!藍思追跟金凌一間房,二樓最側邊那間就是。」子真把鑰匙拿給思追,催促兩人趕緊上樓歇息。

追凌二人走上樓梯時,忽地聽見樓下啪啦一響,接著便傳來眾人哄堂大笑。

「景儀兄,為何每次分組或者分房時,思追兄跟金凌兄抽完籤後你總會把手裡的籤撒下地板!莫非手力不好?哈哈哈哈哈——。」一名世家子弟大力拍桌,笑得人仰馬翻。

子真邊朝景儀眨眨眼、邊替對方答道:「景儀剛才看見門口有位仙子,或許為此一時失神啦!」

眾人紛紛往客棧門口望去,搜尋仙子時的視線比夜獵看見妖魔鬼怪時更積極。沒人注意到景儀收拾滿地藍籤,又從容不迫地從袖中取出帶有多色的真籤做為替換。

歐陽子真和藍景儀默默在心裡相互擊掌喝道:「幹的漂亮!」

夜裡。

躺在榻上的藍思追露出一身雪白中衣,折的工整的抹額規規矩矩放在床邊,藍家人嚴格的生理時鐘告訴他該準備就寢。金凌則背對思追,剛要褪下金星雪浪校服。

「阿凌,你覺得景儀他們抽籤時是不是故意的?」思追啟唇。多次分組皆和金凌一齊,這說是巧合未免也太過牽強。

金凌轉身把校服往旁一扔,躦進思追給自己預留好的空位,兩人並肩,同蓋一條被。他道:「是又怎樣?這樣挺好的。還是其實藍願你不願和我一起?」

「我自然是樂意,但怕阿凌覺得多次都和同一人沒有新鮮感,容易生厭。」藍思追側身,溫柔地把金凌抱入懷,溫熱氣息無意吹在對方頭頂,搔的被抱那人心頭微癢。

「跟別人的話不曉得,但和你一起……不、不討厭……。」金凌放輕了音量,細細呢喃。

藍思追揉了揉懷裡人的髮絲,語帶笑意:「謝謝你,阿凌,我果然很是心悅你。」

「藍藍藍藍藍藍願你……」金凌心臟咕跳了好大一下,耳根子泛上紅色,結結巴巴道:「……只能喜歡我。」

「這是一定。」藍思追低頭,唇輕輕覆上金凌的額前,在睏意襲捲前輕輕和人道晚安:「睡吧,阿凌,明天見。」

隔天,眾小輩動身前往一座名喚崇諵的深山。崇諵山極度偏僻,自山腳時便人煙稀少,即便是大白天也讓人升起一股背後悚然的蒼涼感。

此行因山腳下零星幾個村民反應最近生活被山上不曉得什麼邪祟擾的愈發鬧騰,捱不過只好向駐守當地的仙門世家求助。被求助的人家附屬於姑蘇蘭氏,小家主發覺此邪祟並非普通之物,決定向上呈報給本家。原本這事交由逢亂必出的含光君出面處理,但魏嬰了解過來龍去脈後,決定藉此機會讓幾名小輩磨練磨練,這才有了各家小輩們齊聚一堂上山除邪祟之景。

崇諵山雜草叢生,路也只有兩人並肩寬。金凌作為隊伍之首,歲華出鞘,斬除路途碰上的障礙,邊揮劍邊朝身邊的藍思追道:「藍願,你們家那含光君,有沒有說這次獵的到底是什麼?」

「嗯……」思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含光君原先是要講的,但魏前輩說要讓我們歷練,除地點在崇諵山外,就沒打算透漏更多訊息了。」

「夷……魏前輩這樣說的?含光君答應了?」金凌持歲華的手稍有頓滯。

「嗯,只要是魏前輩出口的要求或者提議,含光君大抵上都是同意的。」想了想,藍思追不覺哪兒有異。他從腰側抽出自己的佩劍,和金凌一起給整個隊伍開路。

費了不少勁,終於到達崇諵山頂,山頂籠罩著一大團不清是霧氣或是妖氣的濃白。在山腳時,昨日在客棧中笑的最肆無忌憚的公子曾提議是否要禦劍而行,但整座山被煙霧繚繞,尤其山頂更是如此,這才讓眾人打退禦劍的念頭,認命地步行上山。

這兒有座廟,但思追張望許久,依然找不著應該被擺在祭壇上的神像,興許神靈已遷下山,庇佑山腳那群村民,又因建築物搬不走,這才留下一座陳舊又破爛的空廟宇。

藍思追以此廟為中心,擔任起發號施令的角色。指著東方的位置,思追望著歐陽子真和另一名雲夢江氏子弟,道:「子真、江勤,到東邊佈陣。」

接著又讓另外兩名少年到南方佈陣,廟裡剩下藍思追、金凌、藍景儀與聶家公子聶清云。按照常理,如何分配早就心中有數。

「西邊。」藍思追抬首,不假思索地點了人:「那裡的陣就交給景儀和金凌佈置,麻煩兩位了。」

聶清云理所當然的朝北方前去,在廟口等待思追跟上。廟內除思追外,藍景儀與金凌皆不發一語,前者隱隱有些尷尬,後者則微發慍色。

說好的常理呢!說好的心中有數呢!

藍思追不見回應,以為兩人沒有聽清,再次開口:「景儀,你和金凌往西邊佈陣。」

「思追啊……」景儀被身旁金大小姐的視線追殺的毛骨聳然,舉起手囁嚅道:「你確定要和清云一起行動?真不和金……」

身邊一道金光運轉,歲華已經嗡鳴離鞘,在地上刮擦出刺耳噪音。金凌猛然轉身背對思追景儀,一面邁大步、一面嘴上喝道:「閉嘴!藍景儀,西邊佈陣,你再不來我自己走了!」

景儀心道,笨蛋思追!好好一雙道侶不組隊友幹什麼,現在還把火氣十足的金凌塞給自己,等等怕被大小姐燒成炭……不,或許直接成灰了啊!笨蛋思追!笨蛋思追!

「藍景儀,你到底去不去?」金凌再喝。

「去,當然去!」被撒氣的景儀有些無辜的摸了摸鼻子,誰叫金大……金凌是竹馬的道侶呢?只能忍了。

祭出召陰旗,眾小輩在四方分別佈起妥當的陣法,一柱香後紛紛回到空廟主殿。

「晚上陰氣更重。」聶清云負手而立,慎重道:「我猜,邪祟恐怕會在那時露面。」

「清云所言有理,夜裡陰氣重。山腳下的村民是白天遇困,既然祂已能在晨時如此肆虐,想必在夜晚會更加棘手。」藍思追面對清云,報予一抹讚賞的微笑,那笑容和煦溫雅,宛如秋風掠過麥田,掀起陣陣愜意的金色麥浪。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金凌毫不掩飾不快之意,氣焰跋扈囂張,「就是個小邪祟,清理掉就行了。我就不信在山上佈滿四百張縛仙網還不能夠抓到牠!」

「金公子和從前又相似了幾分。」江勤冷笑,沒有多加解釋話裡含義。

前宗主金光瑤尚在時,金凌脾氣大戾氣重;成為現任宗主,他稍微斂去了些任性;與藍思追結為連理後,金凌變了卻又沒變,不再恣意妄為,但仍是個大小姐,可僅止於藍願面前罷。

眼下的金凌,不曉得為何,與最初那稍不順心就嚷嚷的他重疊了幾分。

藍景儀心知江勤話為何意,難得沒有一股腦兒地火上添油。他猜,金凌恐怕還惦記著佈陣分組之事,或許不高興藍思追將自己劃分給藍景儀,就像……就像在推卸什麼一般,明明昨日還說過心悅,今天怎麼就不願與自己同行了。

景儀心道,男人哪麼多胡思亂想,累人!

「阿凌你……」藍思追喚他,伸出的手還沒碰到對方,金凌便赫然縮回膀子。

「我想在這破建築裡繞繞。」金凌不等思追說完,逕自離開主殿。

接下來的幾個時辰,幾次思追想找金凌說上一句話,都被各種理由拒絕打斷,可謂屢戰屢敗。

藍思追:「金凌,你……」

金凌:「我去東方看看歐陽子真他們佈的陣法。」

藍思追:「我路上買了些你喜歡的吃食,阿凌你餓不餓?」

金凌:「不餓。」

藍思追:「阿凌,吃晚飯了,景儀他們要生火煮食,你要不要一起來?」

金凌一聽見藍景儀這名字就來氣,這回連拒絕都沒給半句,翻了衣袖掉頭就走,留藍思追一人在原地愣怔。

藍景儀一行人蹲在空曠主殿中央,賣力疊著一堆乾樹枝,準備引符燃火。眼尖的歐陽子真瞥見金凌正欲踏出廟宇,便朝人喚了聲:「金凌!天黑了,外面開始多些邪煞,別要出去了吧!」

「我去廟外吹風,還用的著誰管麼!幾個妖魔鬼怪罷了,我一個人還保不住自己嗎!」金凌回頭,給了眾人冷然一眼,隨即又自顧自地拂袖離去。

金凌前腳剛離開主殿,藍思追後腳便踏了進來,神情失了從前的從容不迫,添上幾絲困惑、受傷,眾人問怎麼回事,思追也只淡淡噙起笑,搖搖頭表示不願多談。

半柱香後,樹枝堆上霹啪燒著暖暖紅光,映的每個人臉上都紅撲撲的。

江勤乃雲夢江氏子弟,雲夢湖多,自幼水性甚佳,從乾坤袖中掏出串串鮮魚時也不令人過多驚訝;清河桂花糕頗有名氣,攜帶並不麻煩,聶清云是自然而然地取出幾份放在清潔的小案上供人食用;姑蘇藍氏口味清淡,家宴上也僅是一盅藥湯和幾樣樸素菜色,但考慮其他家族小輩並不習慣如此,思追景儀特地捎上軟糯香甜的手工水磨粉湯圓;歐陽子真和其餘兩個他氏世家子弟則負責幹活兒,一下子打水、一下子拿布抹桌子——放桂花糕那張清潔小案便出自子真之手,忙著玩著倒也不亦樂乎。

江勤簡單處理過串魚後架在火上,不出半刻即飄香四面八方。桂花糕與水磨粉湯圓則適合冷食。眾小輩在主殿圍了個圈子,除二位藍氏公子秉持「食不言」的家規外,其餘皆邊吃邊談天說地、快意十分。

約要一柱香過去。

藍思追吃相斯文好看,手裡捧著的桂花糕沒掉半點碎屑。待品嚐完最後一口,抬首張望後疑道:「時間不早,阿凌呢?」

「哦,金公子他……」江勤扒下兩片魚肉,吹涼後遞給聶清云,又給自己拿了塊桂花糕後才道:「剛才說想吹風,一個人往外邊走了。」

「……什麼?」藍思追猛然起身,捎上佩劍與古琴後衝入廟外黑茫。其他人也心覺似乎大事不妙,帶上各家佩劍寶物,隨思追向前劈斬夜色。

應該不是錯覺,外頭的霧,比上山時還要黑還要濃,倚仗歐陽子真握著的火把才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崇諵山本就光禿禿灰撲撲毫無生機,入夜後恐怖指數只增不減、還翻倍成長。

如此這般,藍思追哪能安心金凌隻身在外?再說了,這崇諵山,意寓「重難」,可有深不可測的邪祟啊!

「金凌——。」

「金公子!」

「阿凌——你在嗎?阿凌——!」

呼喚聲在山谷間迴盪,但仍沒有金凌的消息。冷風直逼,這下子藍思追徹底急了,顧不上四千家規中什麼雅正自持臨危不亂,佩劍出鞘,強行禦劍而上。若藍啟仁看到此景,恐怕當場吐出一口凌霄血。

「藍思追!你想做什麼!」藍景儀初次瞧見竹馬如此狼狽的模樣,心中警鈴大作。

「抱歉,景儀。」藍思追腳下劍一個踉蹌,趕緊穩了穩才又道:「這裡邪氣重,對靈力似是有影響,你們不到緊急時分千萬不要禦劍,待在廟裡安全。我……我要去找金凌。」

「思追!喂!藍思追!」景儀幾乎想咆哮著把藍願從劍上拽下來,但一眨眼功夫,對方已經消失在濃霧之中,不知其去向。

歐陽子真見狀,上前安撫性質地拍了拍景儀,輕道:「畢竟那人是金凌。」更是思追肯定會奮不顧身的人。

「……行。」藍景儀握緊的拳頭漸漸鬆開,搭上子真尚佇足在自己肩上的手,篤定道:「思追一定會把大小姐找到的!在那之前,我們得回廟裡,等他倆個笨蛋回來,好好罵一頓!」

歐陽子真任嘴角勾起不羈的幅度,他一向喜歡景儀的正義凜然。

藍思追勉強禦劍而行,乘上能俯視地面卻不至模糊的高度,一心一意絕對要找到金凌。

此時的金凌身在一處陌生的地方,他只記得方才從廟宇出來時心神恍恍惚惚,一不小心踏空,摔下山崖。幸好崖並不高、也不十分陡峭,除了受些皮肉痛外並無大礙。再睜眼便發現自己似乎進入了個非現世之地。

會猜測此處並非現世之地的原因非常粗暴簡單,只因為四周景物變化莫測,一下子是無盡深淵、一下子是密閉之室、一下子是空曠遼闊的大平原。景物移動的速度讓金凌有些暈頭轉向,這些場景只有唯二共同點——皆四下無人,邪氣瀰漫。

在即將從一山洞幻化為下一未知地點時,金凌鬼使神差地抓住穴壁,刮擦下一些岩石碎屑在掌心。此刻景物竟不再變化了!金凌詫異地縮回手,猜測道:「難不成攜上這地方的東西,就能停留在這固定地點?」

將石屑扔撒出去,果不其然,周圍又開始如跑馬燈般閃過一個又一個畫面。金凌算準時機再次出手,手掌心捏住幾把碎屑,停留在山洞了。將碎屑塞進囊袋中,金凌決定再往洞穴中前進。

倚著符火,又乾燥又黑不見底的洞穴才得以鍍上一層光亮。修仙者耳力極佳,此處除滴答水聲外還有種悶哼於胸腔內的喘氣聲。

……水聲?

金凌收斂氣息,側耳細聽。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確實是水聲,還是有些黏膩的水聲。

但這洞穴自入洞以來,一直都十分乾燥的啊!金凌手伸向背後,抽出幾支靈箭,搭上弓,拉滿弦,蓄勢待發。

喘息聲漸漸逼近,隨之而來是一股駭人血腥味兒。金凌凝眸,注視著從洞穴最深處冒出不曉得是人是妖的生物。符火火光緩緩照清那物的型態,雖是人類模樣,但裂開的嘴唇與硬是被拉長的耳朵萬分駭人,活活像隻兔子,只是比雲深不知處含光君養的那團白絨要更醜、更嚇人、更無法直視。裂嘴無可抑制的滴著血水,恐怕剛才才飽足一頓生肉宴。

金凌瞳孔猛然一縮!手指不聽使喚地軟了下來,箭與弓一併落地!

——月德獸!

強行回神,歲華嗡鳴出鞘,直指月德。月德非但不怕,還有意要靠近金凌。那怪物一撲,幸好金凌機敏,才使得祂撲了個空。

「你過來幹什麼……!信不信我一劍削下你的頭顱!」

歲華劍劍到位,靈力流轉卻沒平時強勁,基本是靠著金凌身手底子勉為其難去應戰。每一刺、挑,在世家公子中絕對是上上品,但那妖怪卻是愈打愈有勁兒。

劍鋒擦過月德頸側,豈知祂已有防備,只略削下一些皮毛罷。原先想在妖怪的頸脖留下傷痕,作為軟處來進攻,看來此行無效,金凌只得另尋他法。

眼尾忽然瞥見方才掉在地上的靈箭,連忙撿起,用盡全力架起弓。

放箭!

這一下,直入月德左邊胸腔,裸露在外的箭身尚微微抖動。金凌心底一抹快意與成就感。月德卻出其不意地握住胸口前的靈箭,噗咻一聲,血淋淋的將箭矢扯出,又隨手往旁邊扔,竟是沒入岩壁。

洞穴並不寬敞,嚴重牽制金凌使箭與劍。金凌把弓翻回身後,掏出一枚空白靈符,食指指腹在歲華劍鋒劃出一道口子,很快轉而在符紙畫上血紅淋漓的咒,強而有力、一筆到底!抽起符紙往月德背後甩,瞬間爆出一團焰火。

再支使幾張火符,金凌的腦袋難得有些暈乎。心道也許是靈力受阻、失血使脈絡不暢,便不怎麼在意地繼續祭出紅通通的玩意兒。

月德猛力轉身,裂嘴狠狠向下撇,若要形容成普通人模樣,大概就是一人怒髮衝冠之時了。祂背蹭上一旁的粗糙岩壁,大力磨了幾下終於滅了殘餘火光,背後卻也成了一片血肉模糊。

傳說月德獸生性好潔,被攪亂的如此狼狽,讓祂更大大起了殺性。月德嗓音尖啞地亂吼了一陣,惹得金凌腦袋更生疼。

月德右足在地面輕輕一點,頓時蹬的老高,輕易從金凌頭上躍過,還順帶抽走幾支靈箭。金凌才剛要朝上伸手捉拿,卻見那妖怪已經落地,把箭矢頭尾相連再唸生魂訣,一串靈箭霎時成為活靈活現的蛇精。

被生魂訣所召醒之物,自然聽從唸訣者的下令。月德拇指食指圈了個圓,放在嘴邊吹了個哨音,蛇精便高高竄起,朝金凌躦去!

「……哼嗯!」

金凌體力枯竭,虛虛哼了聲。一個月德已經令人措手不及,再來分神對付蛇精,那更叫人身心交瘁。

蛇精迅雷不及掩耳地扒上金凌的腿,細長身軀一路向上纏繞,金凌試著用劍端把蛇挑起,那東西卻東爬西竄地躲藏,再這麼下去恐怕先被歲華戳爛的人會是自己。

月德再次吹了聲哨,蛇精窩回主人腿邊。月德彎身按住七吋之處,那條蛇便一骨碌散架,恢復為幾支箭的模樣。

撈起箭掂了掂,下一秒利器已經劃破風的阻撓,準備要直勾勾地撞入金凌喉嚨!金凌咬緊嘴唇不尖叫出來,下意識閉上眼睛等待被疼痛襲捲!

過了半晌,預計的利箭穿喉並沒有到來。

金凌瞇起眼睛,發現有人替自己擋下死劫。

「……阿凌……」

忽地,面前有雲紋抹額翻飛,牽動起金凌的世界。藍思追身子背對著他,只有臉微微向後偏,嘴角仍然噙了絲温和,可甚是勉強。

視線再往下挪,他連疑惑也做不到了。

藍思追雪白的校服染上一片血紅,胸口心臟之處不偏不倚地插了支箭。思追低喘了口氣,道:「……終於找到你了,幸好來的及……」接著就再也撐不住一樣,雙膝跪了下去。

箭帶靈力,又貫入死穴。

「藍願!」金凌三步併作兩步衝到藍思追身前,眼裡寫滿恐懼,手忙腳亂從袖中試圖掏出任何能治傷的法寶,「你……你……別講話,我、我……」

「阿凌你受傷了。」藍思追抬手,心疼地撫過對方臉上的細小傷痕,片刻胸腔一陣翻湧,扭頭咳出腥甜,嘴角掛血。

「你別說了!我讓你別說了!」

「……抱歉,阿凌。」藍思追聲音真切,眼神卻愈來愈混濁渙散。

金凌道:「藍……」

話還沒出口,被呼喚那人,倒了。氣息沒了。時間彷彿凝滯,不再運轉。

月德咧出極大的笑意,嘴邊噙起的弧度幾乎要劃上眼角,祂嘲弄嬉笑道:「死了吧,終於死透啦!為了保護你就這麼死啦!哈哈哈——!」

兩行熱淚佔據金凌的臉龐,右手執起劍,嘶啞吼道:「住嘴!給我住嘴!思追他會死,都怪、都怪……」

傳說月德只會在人的一生中出現一次,而這唯一一次肯定會帶來死亡浩劫,在達成目的後會邊踏著詭譎的步子手舞足蹈,邊消失在一陣濃煙中。果真,眼前竄起煙霧後,牠消失了。

金凌的聲音漸弱,手裡握著的歲華哐啷落地,撞擊出心碎的聲響。月德不見了,想追擊也無從下手。他虛弱地蹲下身,整個人縮成一球,將臉和身外的一切杜絕開來。

都怪……都怪誰呢。

金凌內心咆哮道:「藍願!藍思追!你個大笨蛋!為什麼要來救我?我都一整天沒給你好臉色看,你怎麼還能傻的撲來救我?你為什麼總是對我這麼好……」

咬緊牙關才不至於讓喉裡一陣嗚咽洩出,金凌第一次忿恨自己的無能,失去藍思追令他錐心刺骨的無以復加。

要是自己足夠強大,強大到能讓藍願不必奮不顧身來相救,或許事情就不會落到這步田地。自始至終,也許自己都不夠資格配做藍思追的道侶。

藍思追會慘遭不幸,都是他金凌的錯。

而且、而且……

急促的連聲「其實你沒錯」、連聲「對不起」、連聲「很是心悅你」,都沒能來得及出口,就這麼讓藍願走了。

幼時命運帶走了雙親,現在又搶走他此生唯一的道侶。從前憤恨夷陵老祖與鬼將軍溫寧,可魏無羨重生後,他便無法如從前那般恨之入骨。如今,他想給藍思追報仇,也辦不到了。

金凌充份感受到世界的惡意,可他能怨誰?

腦內不停重複藍思追的生命在他面前一點一滴消逝的模樣,心底竄燒起龐大的情緒。

好煩、好糟。

好痛。

……

「唔……」

約莫寅時初,天還一片墨色。金凌悠悠轉醒,發現自己躺於雲深不知處的寢室,手背上還有股濕熱。

怎麼回事?

待視線清明,才發現手背的溫度源自於某個靠在床榻一側睡著的白衣少年,那少年相貌甚是清秀,額際繞有一指寬的雲紋抹額,抹額尾部軟軟垂在肩頭。即使睡著,少年仍緊緊握住金凌的手,不忍鬆開。他的臉頰支撐在倆人十指交纏之處,眼睫薄薄一層水光沿著臉龐起伏流下,這才讓金凌感受到手背有一股濕熱。

金凌見過許多模樣的藍思追,高興的、羞澀的、從容的、無奈的、偶爾一起頑心的、穩重的、溫柔的、幸福的、滿足的……卻從來沒有見過眼前這流淚的思追。

金凌拿了方帕子,給思追擦乾頰上水痕。藍願感受到動靜,雙眼一睜,恰巧撞上正在給自己拭淚的如蘭。

藍思追驚喜道:「你醒了?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藍願!你、你……」金凌心知對方這是在擔心自己,捏著帕子的手不禁緊了緊,想脫口的任何問題都被那人眼角的微濕給淹沒,他輕聲道:「你為什麼……在哭?」

「阿凌你睡了要七天。」藍思追有些強硬地把對方按進懷裡,身子微顫。他本不會如此粗魯,但連續七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金凌陷在夢鄉,豈一急字了得?

思追摟著金凌,氣息柔柔灑在懷中人的頭頂,把這幾日的事情娓娓道來。

那天崇諵山,在金凌負氣離開廟宇後過了一炷香,由藍思追率先發覺不對勁,趕緊強行禦劍尋人。靈力在這座山上受了束縛,運轉起來並不如從前得心應手,因而沒法靠靈力找到金凌。藍思追一個人在整座山上穿梭,期間因靈力體力短暫枯竭,劍無法支持而落地,受了點傷。

費了半個時辰,終於在西邊山崖下找到昏厥的金凌。

那身金星雪浪袍染上污泥,皮膚泛著斑斑血跡。無論藍思追怎麼喚,就是喚不醒對方。思追伸手探向那人額頭,明明天氣陰涼,體溫卻是燙的可怕。金凌正發著高燒,嘴上還不停呢喃,眉心沒一刻放鬆,整個人盡顯虛弱之態。

藍思追因倒立罰抄家規而練出足夠力拔山河的手勁,手臂繞過金凌的膝下及背後,毫不吃力地把人打橫抱在懷前。思追不再禦劍,怕出意外連累了抱著的阿凌,只得踩著蹣跚步伐在山林間拐繞,終是走回藍景儀等人駐留的破廟。

幾個小輩守了半個夜晚,見到追凌二人歸來的身影,喜出望外。待二人靠近,才發覺思追有零星小傷、金凌則渾身腥紅地倒在前者臂上。

藍景儀與歐陽子真一愣,原先想罵「兩個大笨蛋半夜怎就這麼跑了」等等的話全嘩啦啦吞回肚子裡。

江勤給金凌把了靈脈,判斷金凌不只是摔下山崖而導致高熱及昏迷,估計還碰上此行欲獵的目標——食夢貘。

藍思追曾在書上看過關於食夢貘的敘述。

食夢貘居山,喜在旅人經過時逮之不備,趁亂晃入那人夢中搗鬼。讓金凌摔下山崖恐怕也是食夢貘的作為。

夢裡肯定不給人好過,食夢貘經常在夢裡穿插被控制之人最為珍視的人、事、物,且用最殘忍的方式玷污或者殺戮其中。被操控之人並不會意識自己正在發夢,在夢境中所有錐心刺骨的真實恐懼都被食夢貘給吸收,成為祂自己元神的一部分。

雖不立即致命,但也足以讓人產生夢靨。

江勤鬆開按著金凌靈脈的手,捎上幾樣法寶,決定展開夜獵行動。而聶清云眉間微蹙,卻也是攜劍跟上。見狀,其他小輩自然跟了上去。

算不清究竟過了幾柱香時間,雖然眾人身上都添了些血水泥巴,但有了人多勢眾之利,終於拿下那廝,一行人下了崇諵山後決定各自回各自那兒好好調息,尤其此行受了這麼樣的風波,修養是最佳上策。

藍思追揹著金凌,強撐回姑蘇雲深不知處。他不怕苦、只怕阿凌出了差池,在對方還沒清醒前皆默默給人輸送靈力,藍家靈力柔和有勁,給金凌吝亂的脈子暢通了不少。就這樣接連幾天,直到七日後金凌醒來,思追才敢暗自紓了口大氣。

「……所以你就這樣顧了我七天?」金凌埋在思追的懷裡,嗓音悶悶啞啞的。

藍思追不喜邀功,溫文一笑:「只是希望阿凌能趕緊恢復,如此便好。」

金凌心裡一陣柔軟,但還是有些無力地道:「我困在夢裡時,遇到月德了。我還、還……」

夢見藍願身殞,夢見藍願再也回不來。

「噓。」藍思追手臂收緊。已經猜測到對方那些時間夢的到底是什麼,既然如此,便不該讓回憶再次湧現。他聲音軟軟的:「我藍願,絕不離開你。不論夜獵身旁的夥伴是誰,也都不能取代你。阿凌!此生藍願只心悅你!」

金凌的心臟咯噔跳了好大一下。片刻,拽著對方的肩膀,倆人一齊倒進床榻。

金凌狠狠壓上藍思追。藍思追起先有些吃驚,隨即從容又溫柔地吻了金凌,唇齒纏綿。親一次不夠、那就兩次,兩次不夠、那就一輩子。

就像其他道侶一樣,平凡的不能夠更平凡,如此也好。現下沒有月德、沒有食夢貘、沒有死亡、沒有肝腸寸斷,只有兩顆炙熱的心臟正緊密相貼。

誰也不會被帶走,也不會有誰又失去了什麼。正是彼此最希望的模樣。

寢室恢復寧靜,只偶爾傳來淺淺的鼾聲,襯的四下更為靜謐。最深的夜已經過去,破曉時分,天光微涼。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END. 


【作者有話要說】

首先謝謝看完的道友(手動比大心)!這篇是我目前碼過最長的魔道同人文,能看完的道友也許不多。另外希望有道友留言給個回饋呀TT

關於標題《破曉》,我自己很喜歡破曉這段時間。不論前晚發生了什麼,夜晚過去,明天都是嶄新的一天。最深的絕望過去,將會迎接下份希望。

文筆不好,但若道友們能從文字中感受到萬分之一關於追凌的好,我就很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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